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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能入眠

 

 

 

異於地上的世界已經迎來春天,到處都透著慵懶的氣息。

 

而名為威廉庫魯托的先驅者卻數日未曾交睫。

 

只要閉上眼睛,那苦痛的記憶就如潮湧般襲來,幻化做無數的爪腕,將他拖向漆黑的夢靨。必須面對的過去折磨著威廉的精神,他只得埋頭於工作中以獲得片刻安寧。

 

度過一冬的花圃此刻靜靜地等候著甦醒的時機,對威廉來說,照料這裡的植物是逃避噩夢的契機。春天來到,難以安眠的他終於能在花圃中獲得寧靜,打算在沒有任務的時候一頭扎進去。

 

人偶允許戰士們休整的日子到了,又度過了失眠一夜的威廉一早便來到花圃。原本經冬鎖著的大門如今卻虛掩著,威廉有些詫異,他不認為這個時間會有人在花圃裡。

輕輕地推開鐵門,有些殘雪還留在花壇中,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刺眼,威廉不禁瞇了瞇眼。他四處環視,卻並沒看到有人進入的痕跡。也許是誰忘記關門吧,他正這樣想著,前方的藤架下一大團棕色的毛球進入了他的視野。

 

那個是……奧蘭?

 

威廉跑過去拍了拍它,看起來還沒有啟動,考慮到它在這裡待著也不是很好,於是叫醒了它。

 

“呼…呼哈……怎麼…天亮了?”棕色的毛團拱了幾下,慢悠悠地展開了笨重的軀體,將頭轉向威廉的方向。

“奧蘭,你怎麼會在這裡?”威廉很少會在花圃沒開花的時令碰到除了路德以外的自動人偶,和奧蘭的偶遇讓他很意外。

“啊…是威廉,我啊,我來這裡睡覺啊。”奧蘭撓了撓頭,打了個大哈欠,滾了一圈撅著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。

 

“虧得你在這裡還能睡著…現在還很冷,在房間裡睡不是更好嗎?”威廉看他笨呼呼的爪子夠不到身上的積雪,便半蹲下去幫忙拍了拍那些被壓平的絨毛。

“這裡地方很大啊…”奧蘭扭了扭圓滾滾的身體,“在這裡睡覺就像是冬眠一樣,蠻有趣的。”

“誒,自動人偶還會冬眠嗎?”

“嗯,怎麼說呢,來到這裡以後什麼也不記得,反正也是閒著,閉上眼睛睡一覺反而會安心一點吧。”

 

威廉看著奧蘭,雖然棕熊的身軀是一副笨拙的樣子,但它的神態中透露著些許不安,洋館的戰士們時不時會露出這種表情。

“睡一覺就會安心嗎,真是令人羨慕。現在的我已經開始畏懼睡眠了,大概是為了逃避那些殘酷的回憶吧。”

 

“這樣說來,你很久沒睡好了吧…總覺得你氣色很差。”

“嗯?哦,像我這樣,不睡也…沒什麼問題的。”一直以來倚仗著的這副身軀,大概連睡眠不足帶來的弊端也能一併抵消吧。

“怎麼會沒有問題,睡覺對你們人類來講是很重要的事!”

“如果我也算是人類的話…”威廉這樣想,眸子暗了下來。

 

奧蘭沒說什麼,空氣就這樣凝固著。

 

沉默片刻,威廉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打攪對方的心情,打算換個話題,可還沒開口,他突然感到視野晃動,自己被一股力量攏入一片柔軟的絨毛中。天旋地轉之後,威廉發現他和奧蘭倒在地上,而他正趴在奧蘭的毛茸茸的肚子上。

“!!那個…抱歉…”,威廉忙著起身,卻被大大的熊爪環住。

“睡覺吧!”

“…什麼?”

“春天的休息日裡就是要大睡一覺啊!”身下的奧蘭扭了扭,換了個舒服的躺姿,用自己暖暖的身子摟住了威廉。

“可是這裡是…”

“不管了,不管了,不睡的話,我要鬧你了!”

“唔,這…”威廉無法掙脫奧蘭,只好安靜下來,僵著身子待在它的懷裡。

 

威廉沒有想到,在這寬厚而溫暖的懷抱中,積攢多日的疲憊與不安終於湧了出來,令他不由自主地將頭靠了過去,意識隨著放鬆的身體陷進了那片柔軟之中。

 

…啊…我是多久…沒有感受這樣舒心的溫度了…

 

這片黑暗,又是那種夢嗎。不對,那裡是…

 

【…還在睡呢,再等下…】

 

誰的聲音?好熟悉…

 

【…沒想到過得這麼快,轉眼間已經五歲了…】

【早上好!父親,母親!】

 

那是,小時候的我…

 

【已經起來啦?生日快樂!從今天開始我的兒子就要成為小男子漢了!】

【今天開始我要和父親一起保衛大家!因為我已經長大了!】

【哦!很有幹勁嘛!不愧是我的兒子!來,這個。】

【這個是給我的嗎?】

【特意給你做的木劍,喜歡嗎?】

【哇啊!謝謝父親!】

【威廉,聽好。】

【父親?】

【你手裡的劍不是為了攫取和爭奪,而是為了守護,明白嗎?】

【為了守護…我明白了,我會努力的!】

【威廉,來這裡,媽媽也有禮物給你。】

【這是,種子!我可以種下去嗎!】

【當然可以,這些種子,好好照看的話,還會開出可愛的小花哦。】

【嗯!謝謝母親!】

【走吧,蛋糕好像烤好了。】

 

原來還有那樣幸福的日子…為什麼…

 

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。

 

“威廉,孩子…”

“威廉。”

 

!母親?父親?怎麼會,真的是你們…

 

“不要悲傷,我的孩子,擦乾你的眼淚。”

 

我,在哭嗎?

…不是的,我只是…能再見面,我真的…

 

“…太好了…能再見到你們,真的,太好了…”

“孩子,你要記住,你的內心深處,我們一直都在。”

“答應我們,威廉,走下去,作為我們的希望。”

“你還有要守護的人吧,這樣消沉怎麼行。”

“你要走的路還很長。”

 

是啊,我不能停下,我還有要守護的人。

 

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…

 

奧蘭聽到對方平緩的呼吸聲從上方傳來,入夢的人喃喃地唸著自己的親人,眼角嵌著的淚被陽光照得晶亮,但一直蹙起的眉頭卻舒展開來。

 

“我就說這裡是個睡覺的好地方。祝您好夢,威廉先生。”

 

春天來了。

 

—Fin.

 

 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“話說回來,奧蘭,你是從哪裡搞來花園的鑰匙的?我記得路德那裡僅有的一把還被我借走了…”

“啊?那個大門不用鑰匙啊,我用大球一砸就開了。”

“就算只是來睡覺,你這也叫非法入侵的。”

“怎樣,有人來抓我就鬧他!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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